傑媽的家

在那個年代學校食堂裏吃肉實在只是偶然現象。吃的時候，也只是在炒菜裏放少量的肉絲或肉末，但那也足以 讓我們興高採烈。僅有逢年過節才會有大塊一點的肉出現在碗裏。

老師那次統計時我卻驚訝地發現，在全班40多人當中居然有十幾個同學舉手。

在我之前的印象和之後的觀察當中，班上的素食者一直都在單數，可那個學期大有增加。

天方夜譚

何以如此？我問的幾個同學只說是家裏的決定。隔了好久我有一次跟父母去串門才聽說，前一段是「困難時 期」的巔峰，供應格外緊張，共產黨員接到通知三個月時間內不准吃肉。我由此推斷，那些舉手的同學是黨員家庭的孩子。

幾年後北京的供應好轉，買肉只要有錢就行，儘管外地來人仍會講到供肉緊缺的事情，有的城市一個月每人只 能買三、五兩。

但除了廟裏的和尚不殺生，以及個別怪異的老輩認為吃肉有礙健康之外，在我接觸的人心中，能隨心所欲吃 肉，是未來理想世界的重要特徵。如果那時候誰說吃肉能給自己或者給世界吃出問題來，我肯定會覺得是天方夜譚。

家常便飯

美國人道協會（Humane Society ）的數字顯示，美國人在1950年每人平均吃肉144磅，2007年上升到222磅。

如今聽到這種論點早已不足為奇。撇開那些不吃肉的健康理由和不殺生的倫理原因之外，聽人談及畜牧業破壞 環境，工業化養殖虐待動物，現在也都是家常便飯。

然而，美國作家喬納森·薩弗蘭·弗爾（Jonathan Safran Foer）的新書《吃動物》（Eating Animals）在英國出版，還是引起了一番議論。

他的切入點是當代美國人的矛盾心態。他們一方面愛動物愛得不得了，對自己的寵物照料無微不至。與此同 時，他們愛吃肉，也愛得不得了，吃的量讓人觸目驚心。

數字

數字對此能做一些見證。4600萬美國家庭至少養一隻狗，3800萬家庭養貓，還有1300萬家庭養了 總共1.7億條魚。

加在一起他們在這些寵物上的開銷達到400億美元，其中170億花在寵物的飲食上，120億花費在獸醫 保健上。還有相當一筆錢花在送給這些寵物的禮品上。

與此同時，美國人卻又愛吃肉，在這方面也不吝嗇，不手軟。去年一年他們殺了3500萬頭牛，1150萬 頭豬，還有90億隻肉雞、火雞和其他家禽。

據弗爾的統計，這些動物99%都是在工業化的養殖場裏度過一生的，終生不見天日，關在無法轉身或伸展翅 膀的牢籠裏，而且注射了大量的抗生素和促發迅速生長的藥劑。

糞土遍地

《吃動物》這本書裏不乏令人作嘔的數據。譬如僅僅一家公司，史密斯菲爾德食品公司 （Smithfield Foods）排洩出來的家畜糞便就和美國加州和德州兩個大州男女老少的排洩一樣多。這些糞便對河流和空氣造成的污染不言而喻。

室內豬圈看似幹淨，但不見天日，也難以 動彈。

還有：美國藥物公司提供的數字顯示，醫生每年給病人開出的抗生素藥方的藥物總重量是300萬磅，而餵食 給禽畜的則達2800萬磅。現在出現各種抗生素難以對付的「超級病菌」，在很大程度上就是這種餵食的結果。

豬狗無異

弗爾說，他雖然自己經過這番考察決定還是恢復年輕時的素食主義生活，但並非主張別人也要這樣。

他說他反對的是這種對動物不人道，對吃客和飼養工人也都不健康的工業養殖，以及大規模養殖對環境的摧 殘。如果是小的家庭農場的養的動物，而且只是真想吃肉的時候才吃，而非像當今美國人那樣肆無忌憚地吃，也未嘗不可。

而且他覺得吃豬肉，吃狗肉其實都是一回事：選擇把一些動物做寵物，另一些動物做食物，實際上沒有什麼邏 輯說得通的理由。「你要吃得下烤豬肉，憑什麼不吃烤狗肉？」

天性

弗爾說，和他論理，主張吃肉的人基本可以歸納出兩種理論來。一種是說人本身就是動物，不同的動物天生就 有不同的飲食習性，而人的飲食自古就包括肉，並且有的理論提出吃肉促進了腦力和體質發展，在人類進化上至關重要。

還有一種辯解說，動物不是人，人類對動物縱使有責任不虐待，也沒有理由不吃。不應忘記大自然是殘酷的， 人若能做到養育是不虐待，屠宰時不殘酷，就已經比大自然裏獅子獵食其他動物好得多了。

弗爾覺得說到底這都是強詞奪理，人吃肉的原因說到底就是貪吃而以，現在應該盡可能節制。你說呢？

（鴻岡 2010年3月8日）